

□郴州日報·今日郴州客戶端全媒體記者 王路莎 唐思思 羅澤輝
深秋,凌晨3時,湖南省郴州市西河岸邊的薄霧像一層輕紗籠罩稻田,在蘇仙區棲鳳渡鎮的村頭村,71歲的曹曉琴已經在米粉作坊里生起了柴火。
米漿在鐵鍋里“咕嘟”冒泡,她握著竹篩在鍋中輕輕一蕩,米香混著柴火味漫過窗欞。
天亮了,河邊的稻田里,65歲的陳連牙正帶著村民巡田。他蹲下身子對記者說:“2006年洪水漫到這兒,12個組泡在水里,我家房子塌了。”如今,倒塌的房屋處已復墾出了100多畝農田。
這個曾被洪水圍困的村莊,正用一碗米粉的香氣、一片稻田的金黃,講述長江大保護背景下“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動人故事。

搬家,搬出美麗家園
村頭村離郴州市區27公里,由原南香村、豐塘村合并而成,湘江的次級支流西河貫穿全村。
陳連牙是合并前南香村的老支書,他告訴記者,當年,村民大都依水而居,以水謀食,再在岸邊種上水稻,風調雨順的年景,村里的日子也還算好過。
可是,2006年受臺風“碧利斯”影響,整個郴州市暴發了百年難遇的洪澇災害,南香村受災嚴重。
“當時村里有20多戶的房子完全倒塌,120多戶的房屋被鑒定為危房。”陳連牙回憶,當時村兩委經過深思熟慮和征求村民意見,大膽作出了將所有村民搬離河岸的決定。
村里開始廣籌資金。
紅十字會等慈善機構的捐贈來了,村里在外創業的企業家、經濟能人的捐款來了,民政部門的幫扶資金也來了。很快,一棟棟整齊漂亮的民居拔地而起,村民們搬進了新家,告別了憂心水患的日子。
如今的村頭村,3座污水處理站日夜運轉,西河水質從Ⅲ類提升到Ⅱ類。村里大力推進清潔村莊行動,美化、亮化、綠化、凈化村莊,加強小游園、小果園、小花園、小公園建設。目前,全村1000余戶改建新建無害化衛生廁所,還建設了農村公廁6座,衛生廁所普及率達100%,村容村貌也由原來依靠硬件建設的“一時美”向全民參與治理的“長久美”轉變。
河邊建起了風光帶步道,田里冬季種植油菜,夏季種植彩稻,形成“春看油菜秋看稻”的天然田園風光。
每年3月,1200畝油菜花競相綻放,村里都會舉辦油菜花節。一片金色的海洋與青山、農屋構成一幅美麗的田園畫卷,吸引數萬游客沿著步道走進金色花海。
“在保證糧食生產及安全的情況下,用好‘賞花經濟’大力發展鄉村旅游,推進一村一品、一村一景、一村一業,推動鄉村成線成片成景發展,實實在在帶動了農業增效、農民增收。”蘇仙區棲鳳渡鎮村頭村第一書記、鄉村振興駐村工作隊隊長李崢說。
良田沃土“換皮膚”了
“你看這片地,三年前還是長滿野草的閑置地塊,如今踩上去軟乎乎的,黑土能攥出油!”村頭村黨支部副書記曹祚斌蹲在田埂上,抓起一把泥土在手里捻了捻,陽光透過指縫灑在新翻的田壟上,泛著濕潤的光澤。
這片20畝的土地,曾是村里的“傷疤”——老宅基地垮了半截,荒草比人還高,坑洼處積著雨水。
2020年春天,幾輛滿載黑土的卡車打破了這里的沉寂。“那土是從G4高速工地上‘請’來的寶貝!”曹祚斌笑著回憶。當時,村里從G4京港澳高速蘇仙段良田鎮運來不少“熟土”進行平整,形成了如今40厘米厚,約20畝的良田。
工程渣土變良田沃土,就是這么“神奇”!
“40厘米厚的耕作層,都是能種出好莊稼的熟土啊!”蘇仙區自然資源局的技術員跟著卡車來指導時,村民們才知道這“土搬家”的學問:修高速路時,工人特意把表層肥土剝離保存,如今填到村里的荒地上,既能讓舊宅基地“重生”,又不浪費一寸好土。
“沃土‘搬家’,運送到異地‘安家’,是保護最優質的土壤資源、實現建設項目占用耕地‘占優補優’的重要舉措。”蘇仙區自然資源局耕保股股長邵炳文說,通過耕作層的再利用,可以改良新增耕地的土壤,提升耕地質量,改善生態環境和生產條件,對探索創新性保護耕地發揮積極作用。
為了平整土地,村支書帶著大伙兒拿鐵锨、推板車,忙了整整一個月。為了讓“換膚”后的良田安好“家”,村里把這片土地流轉給當地種植合作社,并與合作社簽下3至5年合約,推動土地增值變現。
“目前,這塊土地用來栽種水稻,預計能為村級集體經濟年均增收30余萬元,村民人均增收1.3萬元。”曹祚斌算著土地經濟賬,對未來充滿期待。
一碗手工切粉的“綠色傳承”
蘇仙區民間曾流傳一句俗語:“油鋪的油粑粑,五里鋪的粥,棲鳳渡的魚粉。”前兩者早已失落,唯獨棲鳳渡魚粉走出小鎮,走向了全國,成為郴州早餐的一張名片。
“過去建新房、過壽,親戚朋友就做一籮筐米粉,上面覆一張紅紙送過去,主人在西河里打上幾條鮮魚煮米粉款待客人。”村頭村的老人介紹說,這種淳樸的鄉村禮儀,在商業社會中逐漸式微,“現在都是打紅包了”。再加上手工切粉工序繁雜,耗時耗力,慢慢地,很少有人愿意做手工切粉。
十年前,村民曹曉琴從廣東回到村里。自從她的孩子在廣東安家,她就搬到廣東幫著帶第三代。眼看孫子越來越大,自己也思鄉情切,就回到了這片生養她的故土。
那時候,曹曉琴已61歲,可她閑不住,拾起了村里的傳統手藝——做手工切粉。
“米要用當地的早稻,晚稻太黏,不適合做粉。”曹曉琴介紹,米浸泡的時間,根據氣溫不同而隨時調節,“夏天1小時就行,冬天要3個小時,秋天早晚氣溫不同,泡米的時間也就不同。”
米泡好后,是磨漿。“要磨得細,一次放的米不能太多,推磨速度也不能太快,而且要經常清洗、鑿修石磨的槽。”她右手推動著磨盤,介紹其中的“玄機”。
“凌晨3時起來磨漿,柴火燒到天亮,粉才有這股香!”曹曉琴的作坊里,竹篩上的米粉在陽光下泛著微光。村頭村的手工切粉只放米漿和茶油,不再放任何添加劑,味道最正宗。
十年間,手工切粉從村民零散制作的“糊口生意”,變成了帶動村民增收的“金產業”——純米制作的米粉銷往內蒙古、新疆。
“冬天才壯觀,家家戶戶都做粉,前坪全是晾曬的粉皮。”曹曉琴說,現在食客們慕名而來,手工切粉一時供不應求,村民們撿拾起撂下多年的制粉工藝,“現在有30多家”。天晴的冬日,家家戶戶爐火旺盛,米香彌漫,能見到陽光的空地里,滿是粉皮在微風中飄揚。
從“與水爭地”到“依水興業”,這個曾被洪水圍困的村莊,如今用油菜花田、米粉作坊和清澈的西河水,寫就了長江大保護的生動注腳。正如曹祚斌所說:“不是不開發,而是換種活法——守著西河的水,做著干凈的粉,賺著生態的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