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 記
如果你站在童年的位置瞻望未來，你會說你前途未卜，你會說你前途無量；但要是你站在終點，看你生命的軌跡，你看到的只有一條路，你就只能看到一條命定之路。
——史鐵生
常德日報記者 姜美蓉 文/圖
一個人，40歲之前從事的行業與美術毫無關聯，有一天卻突然拿起畫筆，最終成為了一名專職畫家。這聽起來不可思議，但就真實地發生在王芃葵的生命里。
人生上半場：前半生搖擺不定，下半生非常篤定
今年58歲的王芃葵說：“我以前是個特愛折騰的人，前后干了幾份工作，最長的也只維持了不到8年。”
王芃葵是河北省石家莊人，父母都是高級知識份子，她是家中的老大，因為父母工作忙，她從小在姥姥姥爺身邊長大。“小時候特別受寵愛，所以養成了我比較特立獨行的個性。”聽她講人生的幾次重要選擇，確實是個不走尋常路的人。按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主體性很強”。
在當年大學畢業包分配的時代，她是很早就跳出體制的人。1987年，從河北師范大學外語系畢業的王芃葵留校當了一年老師后，辭職參加了外貿公司的對外招聘考試。她說，1988年，她奮戰了一個多月，考入了河北省一家紡織外貿公司，并通過了國家級外銷人員資格考核認證。
20世紀90年代的外銷員，是《繁花》中“汪小姐”們揮灑青春的時代，絕對是那個時代的弄潮兒。“我是學英語出身的，當時做遠洋生意也是風生水起。待遇自然比普通職工高一大截。那時，時興的家用電器都是公司的福利，而老同學的定期聚會，我總是負責結賬的那一位。”王芃葵回憶道。
后來，也許是緣分天定，她嫁給了常德籍的先生，也隨先生來到常德工作。結婚三十多年，在婚姻中，她始終是被無限包容的那個人。
說到家人，王芃葵說自己很幸運，老公疼愛、兒子孝順。因此，當我問起親密關系是否也是人生課題的時候，她認真地想了又想，說：“好像真的沒有！我在婚姻關系中，也是完全能做自己，包括后來辭職創業，又放棄創業專職畫畫，先生一直堅定地站在我身后給予最大的支持。”
1996年底，當時初建不久的常德金鵬凹印有限公司的設備大部分都是從國外進口的，其中有一臺大型二手設備的說明書沒人認識，公司詢問多方無果。當時，王芃葵正在常德休探親假，因大學選修的語種是西班牙語，而碰巧設備說明是西班牙語，就有朋友向公司負責人推介了她。于是，她被破格錄用成為常德金鵬凹印有限公司的一員。這份工作，王芃葵也只做了6年。
2002年，她再次選擇了從公司辭職，自己做起了英語培訓。“現在回想這些選擇，都覺得是性格使然。我以前就是個很跳脫的人，或者說是不安分的人。性格又直，做事從不考慮后果。總是想要去體驗新的東西，而且有點不管不顧、說干就干。如果換成現在，也許就會考慮周全、慎重行事了。不過，就算這樣的性格，老天還是一直很眷顧我。”她笑著回憶道。談及英語培訓的經歷，她說，除了培養出許多英語優秀的學生讓她有巨大的成就感外，最大的收獲是友情。直到現在，她最好的閨蜜都是幾個當年的學生家長。
20多年來，生活在變，朋友不散。黃敏是其中之一，被王芃葵形容為“默默守護她的朋友”。黃敏夫婦和表弟在柳葉湖畔開了常德第一家私人博物館——魚化龍，他們都是愛收藏之人。我們的采訪也是約在她的空間里。
“我見證了她最初畫畫的緣起，也見證了她這些年繪畫不斷進階的過程！”黃敏是王芃葵最主要的畫作收藏者，擁有她從最早期不成熟到現在日臻完美的每個階段的畫作。
人生下半場：畫佛像是“天命所在”
關于王芃葵如何開始畫畫的機緣，有一個聽起來頗為神奇的故事。
2006年6月，正值觀音菩薩圣誕。當時還在做英語培訓的王芃葵和一眾朋友在一王姓老居士的帶領下前往南岳衡山朝拜祈福。當時時任祝圣寺住持的釋雙蓮法師首次見面就指著王芃葵說：“王老師，我的藥師殿尚缺一幅藥師佛像，一直等著你來畫呢。”王老師回憶道，彼時她正好身旁站著那位王姓的居士，便以為師父是指對方。沒想到，師父微笑著補充道：“我說的是你，小王老師。”
聽聞此言，當時所有人都一臉詫異。“我從未握過畫筆畫過畫，師父，不怕您笑話，我甚至連藥師佛的名號都沒聽過，更別提作畫了。”當王芃葵說出自己的疑慮后，對方返身拿出了一幅藥師佛像的印刷品交給她，讓她以此作為參考。
回家后，有點惶恐的王芃葵開始認真地上網查詢資料，又購買了一些繪畫用品，在忐忑不安中完成了人生中第一幅作品。“除了對佛像造像一無所知，畫畫更是門外漢。我記得那幅畫勾線用的是油性水筆，上的色也是水彩色。”王芃葵回憶。
但誰也沒想到，這顆種子從此在她心中生了根，并最終于2015年開始發了芽。作為旁觀者，很難體會王芃葵走上這條命定之途的妙處，但從結果來看，她的確經由這門藝術，變得越來越篤定，越來越沉靜。
了解王芃葵的人都知道，她擅畫佛像。“我現在基本上一周工作6天，每天工作6小時左右。生活極簡，欲望極低。”王芃葵說，如果沒有特殊情況，自己的生活作息極其規律：每天5時30分左右起床，戶外運動一個多小時，回家洗漱吃早餐，9時許開始畫畫3小時，吃完午飯后休息，14時30分許繼續畫畫3小時。
“畫畫于我像是‘找到了天命所在’，我對此投注了全部的熱情和精力，也許會一直畫下去，直到畫不動的那一天吧。”王芃葵坦言。
是什么力量讓她沉浸于此？她的分享非常坦誠。一開始畫畫會因為某些暗示帶有雜念，這里面有一些被她稱為“虛妄”的東西。但是越往后走，越能在專注的創作中找到心路。“經由日復一日的修習，會感覺到內心的歡喜自在。那種愉悅之情是一種說不出的幸福和滿足，更是一種來自內心巨大的平和與靜謐。每次完成一幅自己滿意的作品，都像是完成了一場內心的旅行。”
2015年，她徹底放棄了英語教學，正式拿起畫筆，開啟了繪佛之路。作為一名門外漢，除了自學摸索以外，她還外出參訪名師提高自己繪畫技能。時任常德市普光書畫院院長、常德市書畫收藏家協會主席高劍利先生和原常德美術館館長、常德畫院院長易憑先生等人都給予她無私的支持與提攜。
2015年9月，她師從唐秀玲先生學習重彩繪畫一年，2016年底又師從郭正民先生學習重彩繪畫一年。并于2018年正式受聘于北京重彩畫院，成為一名專職畫家。2023年，又有幸成為郭正民先生入室弟子。這些跟從專業老師的學習經歷，對她在繪畫技巧上幫助很大。
“一幅作品，從起稿到上色，我時常能感覺冥冥之中有一種力量在引導我，尤其是對色彩，每當我下筆時，不需要太多的理性思考，就會本能地拿起相應的材料去上色。”她說，自己以前還有點迷戀這種心理，現在更多的是懷著感恩之心在創作。
2016年與2019年，王芃葵在常德舉辦過兩次小規模的個人佛畫展，所展出百余幅作品均被收藏。
中國佛畫最早聞名的是敦煌壁畫，隋唐時期的創作達到高峰，唐末逐漸漢化，有了不帶胡子的觀音，大肚造型的羅漢。
王芃葵早期專畫觀音，她畫的佛像呈現臉型圓滿，是唐像風格。近幾年，她開始“破壁”，比如最近，她最常畫的是彌勒佛像。
因為母親年初的去世，在很長時間內打破了她內心的平靜，這也讓她重新意識到，如何面對死亡這個命題，才是她當下最重要的功課。“以前覺得很多道理都懂，也知道萬事放下隨緣。但真正有一天落到自己身上，并沒那么簡單。”她說，母親走的時候將近九旬高齡，但還是牽動了她這么多年無法在身旁侍奉的深深遺憾。
“母親生前最喜歡我畫的彌勒佛像，一直想讓我幫她繪制一幅。但直到她老人家離世，我都一直沒幫她滿足愿望，總想著不急，她身體康健，但沒想到，這件事卻成了永遠的遺憾。”
最近幾年，她開始嘗試更多地探索。王芃葵的作品主要是兩類：一類是臨摹大量的歷史經典造像，還有從敦煌壁畫之中挑選了部分造像在色彩上再創作，這一點與張大千當年的創作類似，是臨舊如新。另一類，是基于佛教經典故事的再創作，以佛經中描述為繪畫基礎。比如她的佛陀《寂靜》，《三十三觀音法相圖》《四大菩薩法相圖》等等。其中有一幅作品《鹿說》，首次參加了2018年國家級美術作品展并獲得入圍。
現在的王芃葵，除了日復一日的沉浸于畫畫中，還有一個愿望，那就是集齊100幅自己滿意的作品，希望有機會能在更大范圍內做一次巡展，讓更多的人感受她內心的佛國世界。
